最常見的 GPL-2.0 授權承繼性／拘束性 (License Inheritance) 討論，就是利用 GPL-2.0 程式碼所產生的新程式是否必須採用 GPL-2.0 授權，此外就是 Linux 系統上的應用程式是否也必須採用 GPL-2.0 進行後續的散布與授權，後者的討論因為 Linux Kernel 主要開發者兼精神領袖 Linus Torvalds 已清楚表態，寬鬆地認為單純的應用程式可以不採用 GPL-2.0 授權而塵埃落定。而筆者最近與一些朋友討論到另外一類的授權承繼性問題：主程式以 GPL-2.0 授權的 CMS（content management system，網站內容管理系統），其上的版型 (template/theme) 是否也必須採用 GPL-2.0 的方式來進行授權呢？

【問題與現行制度】

以 GPL-2.0 授權而著名的 CMS 有 Joomla!、Drupal，與 WordPress 等（註一），這些 CMS 系統方便好用，因此不少人用來自行架設互動式網站、自傳式部落格，也有不少個人開發者或公司另行開發 Jommla!、Drupal、WordPress 的版型讓使用者利用，但是這些另外開發的版型不見得都是採用 GPL-2.0 的方式來進行授權，部份是採用必須預先付費才得以下載取得的商業授權。所以網路上不乏針對這個議題進行論述的討論串，有些社群開發者提出來的問題是：CMS 程式本身是採用 GPL-2.0 授權，這些針對 CMS 開發出來的版型，是不是也應該要採用 GPL-2.0 授權才合理呢？而如果是不採用 GPL-2.0 的方式進行授權，在說理上要怎麼證明該版型為授權獨立的著作，而非依循該 CMS 所衍生開發出來的衍生程式呢？

首先、這些版型雖然多數是由開發者參考 CMS 的架構開發而成，但程式碼的部份、亦多半都是開發者自己另外撰寫出來，並沒有直接抄寫與引用原 CMS 的程式碼，因此從現行著作權法的標準來看，非為程式碼直接抄寫與引用的關係，那原則上該版型會是一個新的獨立著作，此時開發者自然可以自行為這些版型，選擇不同於 GPL-2.0 授權方式的其他條款，包括專屬軟體 (proprietary software) 的商業授權條款。另外一方面從 GPL-2.0 的規定來看，這些版型在沒有利用到原 CMS 程式碼的狀況下 (not “a work containing the Program or a portion of it”)，僅參考 CMS 的層級架構、這樣開發出來的版型是可以被解釋為獨立著作，而不必承繼 GPL-2.0 作為其單獨散布時的授權條款。

【GPL-2.0 的特殊規定與版型的散布方式】

不過實際情況不見得如本文上段描述的單純，因為在著作權法的抽象規定之外，著作權人還有很大的空間，可以透過契約條款的方式自行規定授權的細節。當著作權人為自己的 CMS 程式選擇了 GPL-2.0 授權，表示利用 CMS 程式的人就必須遵守 GPL-2.0 律定的相關規定，而 GPL-2.0 除了上述的授權承繼規則之外，還有另外的細部規定，套用在本文可以這樣來描述：若版型與 GPL-2.0 授權的 CMS 程式結合在一起，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來散布，例如：編輯成為一個統一的壓縮安裝檔散布，此時整個安裝檔都必須採用 GPL-2.0 授權，因為透過這種散布方式，版型並非獨立存在，而是依附於 CMS 系統成為程式整體的一部分，因此便必須與主程式同採 GPL-2.0 來進行授權。這樣的 GPL-2.0 規定套用到透過版型來營利的實際狀況，可以分為下列三種來討論：

    一些較為陽春或不具特色的版型，公司將之與 CMS 程式結合在一起，採用 GPL-2.0 授權的方式散布給客戶，此時散布過程雖然有收取費用，但其實 GPL-2.0 授權的程式本就可以收取散布上的費用，只要這個收費的名目不要是著作權或專利權的授權金 (royalty)，那便不會有太大的爭議（註二），而此種狀況下、版型其實與 CMS 主程式同時採用 GPL-2.0 的方式授權，故在授權承繼性方面通常也沒有什麼爭議之處。
    版型獨立於 CMS 程式之外另行散布，不採用 GPL-2.0 授權，通常客戶需要預先付費之後，才可以從網站上下載版型，而下載到的內容雖然包含了所有微調修改版型所需要的檔案與資訊，例如：版型的源碼、版型中使用到的圖案修改檔、操作指南等等。但版型的授權狀態並不一定採用自由開源軟體的方式進行散布。此種狀況下、版型的授權雖然與 CMS 主程式不同，不採用 GPL-2.0 的授權方式進行散布，但因為其並沒有直接引用 CMS 系統的程式碼，也沒有依附在 CMS 之下併行散布，而是讓想要額外安裝此一版型的使用者自行付費下載後安裝，故在散布上保有其另行下載的獨立性，所以一般來說在授權承繼性上的非難程度較低，而目前多數的狀況，客製化 GPL-2.0 CMS 版型的商業公司，多數是採用這樣另行散布版型的方式，來維持其收費營利的商業模式。
    第三種狀況是版型與 CMS 程式結合在一起散布，但又同時宣稱自己的版型是商業授權，並非承繼 GPL-2.0 的授權方式。比較會引發爭議的通常就是這種情況，因為依照 GPL-2.0 授權條款的解釋，此時合併散布的方式原則上就已經啟動了 GPL-2.0 授權程式的授權承繼性，不過通常這種狀況、散布的廠商還會援引其他的理由來證明所散布版型乃是「具有分離性的獨立作品 (independent and separate works)」，例如：該公司同時提供該版型單獨個別下載的散布管道，也就是合併前一種方式來散布該版型；或者、此一版型能夠經過微調之後，可以同時適用於不同的 CMS 系統，例如不少廣受歡迎的熱門版型，便同時具有 Joomla!、Drupal、WordPress 不同 CMS 的安裝版本，因為此時版型可以跨越不同的 CMS 系統被使用，此時該版型聲明採用非 GPL-2.0 的授權方式，便比較可以為人所接受，因為至少還有單獨下載的管道、或是能夠轉植到其他 CMS 系統的特性，來作為版型獨立的評判依據，但若此類型的散布行為不具前述的額外說理，散布者只是一味堅持該版型採用收費的商業授權方式，就很容易遭受 CMS 核心開發團隊的非難。之前 Linux Kernel 之上應用程式的授權爭議之所以產生，就是起因於類似的狀況。

【與社群相依存的商業模式】

因此、要將版型與其所依 CMS 分開授權的最簡單方式，就是將版型與該 CMS 程式分開散布，但若無法完整做到這點，也可以同時提供單獨下載版型的管道、或是讓該版型的配置可以跨越不同的 CMS 平台，如此也可以降低授權承繼方面的非難性。不過就筆者所知，上述的三種情況在現階段為商業公司大幅度的混用，以這個領域著名的 RocketTheme 為例（註二），其初始專職開發 Joomla! 版型，並透過這種方式賺取利潤，想要獲得美觀 Joomla! 版型的客戶在支付一定期間的會員費用後，除了可以單獨下載獨立的版型，為自己建置的 Joomla! 系統置換佈景之外，還可以下載包有特定版型與 CMS 主程式的 Joomla! 程式包，包含在其中的版型有時併以 GPL-2.0 的方式授權，有時也有額外與 GPL-2.0 不同的授權方式，這樣的作法長年下來，RocketTheme 並未遭受社群朋友強烈的批評，因為該公司 CEO 與版型的開發者，本身就是 Joomla! 社群的成員或高度參與者，對於社群的整體態度有著一定的影響力，而 Joomla! 也需要這些美觀的版型來助長 Joomla! 的使用普及率，再加上其所收取的費用並沒有非常昂貴，並且其著名版型的應用幅度也自 Joomla! 起步，持續的加入到 Drupal、WordPress、Magento、phpBB3 等不同的 CMS 系統都可以轉植使用，在這樣與社群相依存並強調轉植性的關係下，RocketTheme 與各大 GPL 授權的 CMS 開發社群相安無事至今。

【結語】

本文所提出的問題，從目前法律的角度來看，既無法院判決可資依循，也沒有一個明確、獲得大家共識的解決方式，有的僅是一些事實現狀的蒐集與整理。筆者個人觀察的心得以為，目前解決這類問題的重點是在於「CMS 系統著作權利人的態度」，就如同 Linux Torvalds 允許 Linux 上單純執行的應用程式，可以不採用 GPL-2.0 授權的例子所表達出來的：「有權者本身若允許這樣的現象存在，無論旁人是用較為嚴苛或是較為寬鬆的角度來解釋 GPL 授權條款，在一般自由開源軟體世界的實務上、如果權利人已經就個別情況做了額外的清楚解釋，那原則上便是以尊重權利人解釋範圍的方式來進行。」在 RocketTheme 的例子，因為該公司 CEO 與版型開發者，本身即為社群成員或高度參與者，因此公司運作至今，並沒有遭遇到嚴重的法律糾紛或強烈的批評，此為不容置疑的事實。因此從法律的角度來說，一般權利有遭受侵害之虞的情況下，是否採取反制措施，幾乎都是取決於權利人。而著作權人如何看待自己的著作，取決於很多因素：客觀的社會制度、主觀的個人觀念等等，這些因素都有可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也許未來的某一天，RocketTheme 這樣的商業模式成為人人都可以接受的慣例與常態，或者是完全相反，一般社會大眾並不見容這樣的商業獲利模式。不過如何發展，一切都是未知數，還需要時間的洗禮與未來持續的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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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Joomla! 網站連結：https://www.joomla.org/；Drupal 網站連結：https://drupal.org/；WordPress 網站連結：https://wordpress.org/。

註二：更多關於「販售 GPL 授權程式」的相關資訊，可參照 GNU 計畫專文，Selling Free Software：https://www.gnu.org/philosophy/selling.html，及其 GNU 授權條款常見問答集，Does the GPL allow me to sell copies of the program for money?：https://www.gnu.org/licenses/gpl-faq.html#DoesTheGPLAllowMoney；林誠夏，自由軟體的商業應用模式（上）－概念篇：https://www.openfoundry.org/tw/legal-column-list/991-2010-07-15-10-36-25，自由軟體鑄造場電子報，第 81 期；林誠夏，自由軟體的商業應用模式（下）－雙重授權篇：https://www.openfoundry.org/tw/legal-column-list/991-2010-07-15-10-36-25，自由軟體鑄造場電子報，第 83 期。

註三：RocketTheme 網站連結：https://www.rocketthem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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