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放源碼的遊戲大冒險

不管從軟體還是從硬體的角度來看，遊戲無疑是促進資訊產業進步的最大助力之一。每年都有不計其數的使用者，為了要玩遊戲，購買更快的 CPU、更多的記憶體、更強悍的顯示卡、更大的網路頻寬；幾 10 年來，電腦的作業環境也不斷朝著更容易玩遊戲的方向發展，許多與多媒體相關的應用程式介面與函式，甚至可以說是為了遊戲而出現的。

讓我們把時光倒回 20 年前，那是個還不很便利的年代，光是要把一套遊戲安裝進電腦執行，就有可能遇到非常多的阻撓─檔案管理、驅動程式（滑鼠、搖桿、音效卡、後來出現的光碟機）、記憶體空間與常駐程式（像是遊戲修改程式）、中斷呼叫等，每一樣都教人挫折到俯跪不起。

但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造就了許多對資訊有興趣的人─大家其實不過是要玩個遊戲，卻因此開始摸索起批次檔、組合語言、反組譯…（也有很多人為了玩遊戲，而學了不少英文、日文，不過這並不是我們這次要討論的）。這些人長大之後，遇到了新的阻撓：小時候買不起玩遊戲所需的軟、硬體，長大之後使用的軟硬體遠遠超出這些遊戲的年代，太新太快，反而無法執行這些遊戲，這可怎麼辦呢？

開放源碼軟體／自由軟體社群的其中一項重要價值，在於重視少數人的需求；並且讓散居世界各個角落的「少數人」能更容易地團結在一起，照顧彼此的需求。筆者不是唯一遇到前述玩遊戲阻撓的人，有更多的人為了要玩遊戲，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於是出現了一個叫 DOSBox 的開放源碼軟體專案（*1），功能是讓你在各種不同的作業系統（例如 Windows、FreeBSD、Fedora、Gentoo、Mac OSX、OS/2、BeOS、Risc OS 等）上，模擬出一個純正的 DOS 作業環境，然後讓你能在裡面玩 DOS 時期的種種遊戲。

這個 DOS 模擬器一口氣把光碟機、音效卡、顯示卡、記憶體配置等麻煩事都解決掉了，只要改改參數或設定檔，就可以直接獲得你想要的主記憶體／XMS／EMS 數量─這簡直是當年的美夢！顯示卡跟音效卡可以直接模擬、對應到宿主系統上的，不再有支援不良或亂當機的苦惱；除了可以使用真正的光碟機外，也可以把光碟映像檔或某個硬碟上的目錄掛載成光碟機，這不但省掉了光碟驅動程式，而且當你在玩銀河飛將（Wing Commander）、殺人月（Under a Killing Moon）等以光碟片數量著稱的遊戲時，也就不用再拼命換片了。如果你玩網路遊戲的話，DOSBox 可以在 UDP 上模擬 IPX，在 TCP/IP 上模擬數據機通訊，意味著要跟別人連線對戰初代魔獸爭霸（Warcraft）或毀滅戰士（Doom）也沒問題。

如果你對於 DOSBox 組態檔不熟，或者祇想要更快地開始玩遊戲，那麼在各個平台上也有一堆專門寫給 DOSBox 的前端程式，協助管理遊戲與組態檔。有了這些前端程式，不但那些懷念純文字介面的人能重溫舊夢，想朝拜老遊戲的新朋友們也能更快入門。

DOSBox 有時候比真正的 DOS 機器還容易使用，甚至可以透過 DOSBox 來執行早期版本的 Windows；最近有個新聞，說有人在 Nokia N800/N810 上面執行 Windows 3.1 與 Windows95，這正是透過 DOSBox 辦到的。從 2002 年釋出的 0.5 版起，到最近的 0.72 版，DOSBox 六年來已經累積千萬次下載；這或許不是個大數目，但也不容小覷。

DOSBox 提供了一條出路。但開放源碼軟體／自由軟體的樂趣在於：辦法不只一種。所以這個故事到這裡還沒說完。

在所有的遊戲類型當中，我最喜愛的還是冒險遊戲─這裡指的是那種以故事和劇情為主幹、幾乎不需要任何敏捷的手指技巧、到了 21 世紀已經所剩無幾的遊戲類型；也就是猴島小英雄（Monkey Island）系列、紗之器（Loom）、國王密使（King's Quest）系列、宇宙傳奇（Space Quest）系列、警察故事（Police Quest）系列、幻想空間（Leisure Suit Larry）系列、瘋狂大樓（Maniac Mansion）系列、印第安那瓊斯（Indiana Jones）系列、狩魔獵人（Gabriel Knight）系列、凱蘭迪亞傳奇（The Legend of Kyrandia）系列這類，至於鬼屋魔影（Alone in the Dark）系列、古墓奇兵（Tomb Raider）系列這種，則不算在內。

這些純冒險遊戲到了 21 世紀後，逐漸被新型態的互動故事（例如帶有解謎成分的動作遊戲、第一人稱射擊遊戲、角色扮演遊戲，這是 1999 年 Sierra 老闆娘 Jane Jensen 寫給 Sierra 的公開情書中的說法）取代，但就算以今日的眼光來看，這些遊戲仍舊充滿著豐富內涵，值得再三回味。

這些純冒險遊戲通常都會有個劇本系統，例如 LucasArts 的 SCUMM 引擎、Adventuresoft/Horrorsoft 的 AGOS 引擎、Coktel Vision 的 GOB 引擎、Sierra 的 AGI 引擎與 SCI 引擎、Humongous Entertainment 的 SPUTM 引擎等等，所以除了用 DOSBox 來執行這些遊戲外，另外也可以剖析他們的「劇本」，從資料檔取出各種媒體材料（圖片、動畫、音效、音樂等），重新拼湊出完整的遊戲。首先我們要介紹其中最有名的開放源碼軟體專案─ScummVM（*2）。

SCUMM 是 1987 年 Aric Wilmunder 和 Ron Gilbert 為了 LucasArts（當時是 Lucasfilm 的遊戲部門）的冒險遊戲瘋狂大樓（Maniac Mansion）所製作的，全名叫「Script Creation Utility for Maniac Mansion」，亦即「為了瘋狂大樓而做的劇本創造工具」；後來 LucasArts 以此引擎為基礎，陸續推出了多款冒險遊戲，包括異形大進擊（Zak McKracken and the Alien Mindbenders）、瘋狂大樓２：瘋狂時代（Day of the Tentacle）、紗之器（Loom）、印第安那瓊斯：聖戰奇兵（Indiana Jones and the Last Crusade）、印第安那瓊斯：亞特蘭提斯之謎（Indiana Jones and the Fate of Atlantis）、猴島小英雄：猴島的祕密（The Secret of Monkey Island）、猴島小英雄２：理察克的復仇（Monkey Island 2：LeChuck's Revenge）、猴島小英雄３：猴島的詛咒（The Curse of Monkey Island）、妙探闖通關──大腳之謎（Sam & Max Hit the Road）、異星搜奇（The Dig）、極速天龍（Full Throttle）。

ScummVM 在 2001 年發起之初，就是以 SCUMM 引擎為目標，要在各種不同的平台上，重溫 LucasArts 的經典冒險遊戲。這個專案相當地活躍，現在已經有超過 60 位開發者參與，SVN 檔案庫裡的修訂版次超過三萬，支援的作業環境包括 Windows、Fedora、Debian、SlackWare、Mac OSX、PlayStation2、PSP、Nintendo DS、Symbian S60、Symbian UIQ、PalmOS、Windows CE、Opie、Maemo、Dreamcast、GP2X、Solaris、BeOS、AmigaOS、Atari、OS/2、MorphOS、Mandriva、PocketPC、HanheldPC 等，甚至支援最新的 Wii（非官方移植）與 iPhone；各種 SCUMM 引擎的遊戲都有 90% 以上的支援度，另外也支援許多其他非 SCUMM 引擎的遊戲，包括前述 Adventuresoft/Horrorsoft 的 AGOS 引擎、Coktel Vision 的 GOB 引擎、Sierra 的 AGI 引擎、Humongous Entertainment 的 SPUTM 引擎等，共計 100 個遊戲，其中有 88 個遊戲的支援度在 80% 以上。

SourceForge 自從 2006 年起舉辦社群票選獎以來，ScummVM 年年入圍最佳遊戲玩家專案，並獲選為 2007 年年度最佳遊戲玩家專案（同年亦入選年度最佳專案）─然而你所不知道的是，ScummVM 有不少部分是靠著苦命的逆向工程實現，以及各種針對特定遊戲、特定平台而做的補綴。目前 ScummVM 除了主計畫外，還分支出兩個子計畫：ScummEx 與 Residual。

ScummEx 是 SCUMM 的資源檔瀏覽器、檢視器與擷取器；Residual 則是 GrimE 引擎的模擬器─LucasArts 最後一個用 SCUMM 引擎製作的冒險遊戲是猴島小英雄３：猴島的詛咒（The Curse of Monkey Island），下一個冒險遊戲神通鬼大（Grim Fandango）換了用 Lua 全新撰寫的 GrimE 引擎，這個引擎後來也拿來製作 LucasArts 最後一個冒險遊戲，猴島小英雄４：逃出猴島（Escape from Monkey Island）；與 SCUMM 引擎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 GrimE 引擎採用的是 3D 繪圖，這讓 ScummVM 難以處理，所以才有了這麼一個子計畫。（有的讀者看到 Residual 這個名字，異想天開地問道：它未來會支援惡靈古堡 Resident Evil 嗎？不，它不會，永遠也不會。）

ScummEx 大約在 2006 年的時候進入停頓期，而 Residual 則還有在緩慢地發展─玩遊戲才是真正的動力來源嘛。

ScummVM 並不是開放源碼界唯一一個這麼做的專案。有個叫 FreeSCI 的專案（*3）也是針對特定的冒險遊戲引擎（Sierra 的 SCI，這個引擎並不在 ScummVM 的模擬之列）而發起的。SCI 全名是 SCript Interpreter 或 Sierra Creative Interpreter，用這套引擎製作的遊戲包括幻想空間（Leisure Suit Larry）二代到七代、宇宙傳奇（Space Quest）三代到六代、國王密使（King's Quest）四代到六代、英雄傳奇（Quest for Glory）一代到四代等。

FreeSCI 的成熟度與開發速度都比 ScummVM 還要低很多，目前穩定支援的平台也較少，但也是一條路，而且也很歡迎任何有能力、有興趣的人參與。就算是少數中的少數，開放源碼也帶來了一線希望。

由於 ScummVM 已經支援 Sierra 的 AGI 引擎，而成熟度及開發活躍度又比 FreeSCI 領先不少，也有不少人建議將這兩個專案合併，藉此提昇 SCI 引擎的支援。然而，任何真正接觸過開放源碼軟體專案的人都知道，合併專案─尤其是合併原本就小眾的專案─並不容易，最壞的情況下就是要把其中一邊的程式碼重新清理乾淨，移植到另一邊，而且會需要對兩邊程式碼都熟悉的人來做這件事。如果有熟悉 SCI 引擎的人能夠把 FreeSCI 的程式碼移植進 ScummVM，為什麼不讓他先專心補綴／改善 FreeSCI 呢？

另一方面，前面也有提過，ScummVM 針對不同遊戲、不同作業平台，做了很多特定的補綴，而不是真的一套辦法從頭適用到尾，因此把 FreeSCI 合併到 ScummVM 的話，這些苦工並不會瞬間生效，處理 SCI 引擎的人還是得再面對相容性等議題。這兩個專案不大可能會合併，但是若有任何一方有哪段程式碼值得學習（例如模擬器本身的介面等），另一方總是能自由地學習、採用─因為已經是開放源碼了呀。

隨著 ScummVM 闖出知名度，也有不少人打起了 SCUMM 的主意：既然所有用 SCUMM 引擎製作的遊戲，都幾乎能完美地用 ScummVM 來執行，那麼我們是否可以拿 SCUMM 來寫自己的遊戲，搭配 ScummVM 來玩呢？

理論上這是可行的，但是 ScummVM 為了支援舊遊戲所做的補綴，可能會讓自製的 SCUMM 遊戲發生問題；再說，目前根本沒有任何工具或套件，能夠拿來製作 SCUMM 所需的各種資源檔。換句話說，ScummVM 是為了玩遊戲而發起的專案，並不建議拿來「製作」遊戲。

如果你就是想要自己做一套遊戲呢？同樣地，開放源碼軟體／自由軟體是你的好朋友─有許多跟遊戲製作有關的開放源碼軟體／自由軟體專案，像是 SDL（*4）跟 Lua（*5），都很適合拿來製作跨平台的遊戲。稍早我們提到 LucasArts 最後的冒險遊戲引擎 GrimE，就用了 Lua，因此用 Lua 來製作冒險遊戲絕對是可行且恰當的。

事實上，有個叫 MAD 的開放源碼軟體專案（*6），就是運用 Lua 所做的跨平台開放源碼遊戲引擎（這個引擎就叫「MAD」）。如果你想要製作自己的冒險遊戲，但是又不想重頭刻起，那麼 MAD 或許是個不錯的開始。

為日常繁忙的工作感到疲憊嗎？對時下動輒打殺的遊戲感到空虛嗎？不妨泡杯咖啡，翻出經典的冒險遊戲，重溫多年前的精采故事吧！

補充說明：MAD 最後一次更新已經是多年之前；除了 MAD 外，還有一些「免費」（但是並不自由）的冒險遊戲開發套件，像是 Adventure Game Studio（*7）、Visionaire Studio（*8）、SLUDGE（*9）等。有個叫 Maniac Mansion Deluxe 的遊戲，就是狂熱的玩家用 Adventure Game Studio 復刻的瘋狂大樓（Maniac Mansion），還獲得了 2004 年的 Adventure Game Studio 年度最佳程式腳本獎。

註：
*1. DOSBox
*2. ScummVM
*3. FreeSCI
*4. SDL
*5. Lua
*6. MAD
*7. Adventure Game Studio
*8. Visionaire Studio
*9. Hungry Software SLUD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