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出版的剝削經濟學

◎本文翻譯自 betaboston.com ，原作者為 Samuel Gershman： https://betaboston.com/footnote/2014/05/06/the-exploitative-economics-of-academic-publishing/

美國的納稅人每年花費約 1,390 億在科學研究上，但許多這樣的研究成果，不僅是一般大眾不能享用，其他學者也無法接觸到（a）。這是一個剝削學術期刊系統的結果，它獎勵學術出版商，懲罰納稅人、學者和各個大學。幸運的是，價格便宜的開放存取替代方案不僅是可行的，且已經開始生根發芽，以更開放、更公平的制度共享研究為前進的方向。

像許多的科學家一樣，我提供研究論文給在我網站上的訪問者。我認為這是一個傳播知識的常見方式，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同意這個觀點。在幾個月前，我收到一封來自普林斯頓大學的官方電子郵件，那間我曾就讀研究所的學校，代表 Elsevier 出版巨頭的律師來信通知我，要求我將網站上的那些文件刪除掉（b）。當初我在 Elsevier 期刊上發表這些論文時，我已經被要求交出版權。因此，我別無選擇，只能刪除該文件。

學術論文大部分是由像 Elsevier 這類型的公司所出版的，而這些公司正在蓬勃發展中：2011 年，Elsevier 創造了 11 億的利潤，其毛利率為 36％（相比之下，蘋果 2012 年的毛利率為 35％）。這令人印象深刻的獲利能力在很大的程度上要歸功於 Elsevier 出售的內容及審閱系統，以及像我這樣的學者自願性的編輯文件。我們同意這個系統的運作，是因為我們的事業是靠將論文發布在著名期刊上，而這所有的一切幾乎都是由 Elsevier 和少量的其他出版商所擁有。

而什麼價值是由學術出版商所補充的呢？在我看來：很少。但 Elsevier 聲稱他們附加的價值是「協調審查、審議、添加文字、引用以及其他生產和分配的機制。」不過，事實上，所有的這些貢獻，幾乎可以在沒有成本的情況下取得（c）。首先，審查通常是由志願編輯者（學者）的組合和一個自動的電子郵件系統來做協調。然而建立和維護這樣的一個自動化系統，成本根本可以忽略不計（稍後會再說明）。Elsevier 也不需添加文本或引用研究論文，因為學者已經做了。根據我的經驗，也從其他學者間證實了這件祕聞，出版商僱用副本編輯大多是多餘的，在某些情況下，他們甚至會引用錯誤的文件或造成重大的出版延誤。

Elsevier 生產論文的最終版本，這是事實。但這是幾乎沒有必要的，因為新的技術已經允許作者們將自己的文章排版。例如在計算機科學、物理和數學領域的論文中所提到的複雜方程式，其大部分所使用的是 LaTeX 的文字處理軟件，學者們可以套用模板以符合文件的格式。至於銷售方面，在這個互聯網和電子通訊的時代，除了將論文放在伺服器上的開銷之外（這一點下面說明），這相對低廉的傳播的成本幾乎為零。

在「自由」工作之上，該出版社根據他們的商業模式，其實並不真的是免費的：大多數的學術研究是由聯邦政府所資助。然而，負責供給資金的納稅人卻無法閱讀這些內容，因為大多數出版商將已發行的內容限制在付費的高牆內。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NIH）意識到這個問題，在 2005 年規定了公共訪問策略，其中所有由 NIH 資助的研究論文，其數位化的副本必須存放在 PubMed Central，一個用戶可以訪問的在線資料庫（d）。PubMed Central 每年花費納稅人 45 億，其由每年花費 300 億的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NIH）資助版面費、提交費，以及其他出版商補貼。該計劃還只是涵蓋比例相對較小的發表研究：相較於每年由 Elsevier 單獨出版的 250,000 篇，每年有 70,000 篇全文存入 PubMed Central（e）。

公眾往往是在訪問學術期刊文章時受到阻礙，而大部分的學者有權利訪問那些內容，是因為大學支付訂閱期刊的費用，雖然經常以過高的價格。美國學術圖書館每年斥資 17 億在系列訂閱上（即學術期刊和其他期刊），而這些成本還在持續增加中。在 2010 年，自然出版集團提出其雜誌平均認購價格為預定的 400％，也就是每期從 4,465 美元增加到 17,000 美元，在此之後，加州大學體系揚言要抵制該出版商。2012 年，在世界上最大的哈佛大學私人圖書館，發了一份備忘錄給教師們，說明它再也買不起每年必須支付 3,750,000 美元的期刊了。該圖書館提出了一系列可行的解決方案，包括重新協商訂購合約和鼓勵教師和學生以開放存取期刊的方式提交論文。

為了應對與現有期刊出版系統的相關問題，最近幾年開始興起開放式的存取運動，以促進自由地獲取學術知識。InOpen 的存取出版社，像是科學公共圖書館（PLOS）與 Frontiers 期刊，他們沒有使用付費牆來阻止大眾訪問文章，他們允許作者們保有自己工作成果的版權。該運動已經擁有足夠的動力，即在 2011 年間，17％ 學術期刊論文的發行是在進入開放存取形式的一年之內所完成。

若是基於作者與讀者的利益而不是企業利益來說的話，開放存取的運動無疑是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PLOS 和 Frontiers 都是非營利的組織）。然而，許多開放存取的期刊，其出版物的成本卻是由其文章作者自己承擔，而不是它的讀者。每一篇發表在這些期刊雜誌中的文章皆需花費學者數千美元（最終還是由納稅人資助他們的研究）。例如，在 PLOS 的生物學文章，其標準版費是 2,900 元（f）。

為什麼在這些開放存取的期刊上發表文章這麼地昂貴？根據這些雜誌的說法，那些費用是用來支付他們的出版成本以及運營成本。然而，這種說法是通過開放存取期刊的存在，向作者收取那些根本可以忽略不計的運營成本。一個顯著的例子是機器學習研究期刊（JMLR），在機器學習領域的頂級刊物之一。JMLR 對其他的期刊也有類似的編輯過程以及志願編委者和自動化系統，一套用於管理同行評議的過程。不像許多封閉存取的出版商，它是不帶任何廣告的。麻省理工學院提供 Web 服務器管理 JMLR，不然每年會花費 15 美元左右的成本。其最大的支出是支付稅務會計師來處理文書工作，因此 JMLR 才可以保有其免稅的地位。

總之，JMLR 的運行總成本，從它 2000 年成立至今，估計低於 7,000 美元，其每篇文章的發表費用約 6.5 元。這證明廉價的開放存取出版是可能的。那麼，為什麼不是這種型態更為廣泛呢？主要的原因是，在許多領域的學者將文章發布在具有專業性與良好前景的著名期刊裡，而且幾乎所有備受推崇的刊物都是由封閉系統者所擁有。有個有趣並值得注意的事，JMLR 被創立後，機器學習的整個編輯部（當時頂級的機器學習期刊）為抗議封閉的訪問策略而集體辭職。原則上來說，這樣的事情是可能發生在其他領域期刊上的，雖然說這種大規模的辭職較為罕見（g）。

儘管如此，我仍認為未來的實際目標是在 JMLR 模型建立開放存取的期刊。這種模式是不需剝削、也不需納稅人負擔像 PLOS 和 Frontiers 現有開放存取期刊的費用。擁有這個模型的關鍵步驟是意識到期刊的主要功能，是在提供嚴格的同行評議，而這已經普遍由來自學術界的義工們所支持。因為這個功能不用花一分錢，出版品應該花費少額的成本即可。在互聯網時代，其他傳統期刊的功能，例如格式和傳播，也幾乎已經是免費的了。

大學應該大力支持這種替代出版的模式，因為他們肩負著當前財政負擔系統的很大部分。他們可以很容易地在目前支付訂閱期刊成本的一小部分裡，提供伺服器、資訊科技資源和會計服務。更激進的建議是，大學集體停止訂閱這些封閉的存取期刊。這將迫使學者們重建新的版本，開放的存取期刊。如果串聯大學來支持開放式的存取平台，這樣的舉動可能會取代目前的出版系統，但並不會破壞期刊。

無論最終採用哪種出版模式，我們不應該忽視這樣的一個事實，即改革現行制度不僅僅是開放它而已；它是關於修正經濟、社會和政治不平等的複雜網絡。學者們提供免費的勞動，對於有利可圖的企業是非常有好處的。納稅人資助這些企業，並有效的收縮可用於研究的資金。大學無法承受不斷增加的訂閱費，而且最終可能會提高學費或減少訂閱期刊的數量（h）。在這種不成比例的情況下，會影響到較貧困的大學以及在這些大學的學者們，他們可能無法存取研究，並被他們貢獻的組織剝奪權利。要解決這些問題並不容易，但我們可以從這做起：通過支持增設廉價的開放存取系統以替代現有的學術出版系統。

註解：

（a）根據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估計，在 2012 年的科研開發，其總支出為 45.3 億。大多數這樣的 R＆D（$285 billion）是由私人企業所資助，但約三分之一的資金是由美國政府所提供。

（b）Elsevier 出版的學術期刊種類非常齊全，從數學、醫學到經濟學和心理學。它有一些廣為人知的出版品，包括生命科學雜誌 Cell 與醫學雜誌 The Lancet。

（c）許多由傳統期刊所提供的功能，現在可以便宜地、輕鬆地在線上完成。

（d）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每年約花費 300 億在超過 2,500 所的機構上，給予 30 萬名科研人員研究上的資助。

（e）估計每年發表在同行評審的學術期刊的文章約有 160 萬篇。目前 PubMed Central 擁有 300 萬篇的全文文章。

（f）一些封閉式的存取期刊還是會跟作者收取發表文章的費用。例如，神經科學雜誌， 除了 100 美元的提交費外，還收取 1,035 元的定期手稿出版費。而彩色數據的額外印刷費每版需要 1,000 元，除非第一個或最後一個作者是神經科學學會的成員。作者可以額外支付 2,735 美元讓自己的文章可以自由地在該雜誌的網站上查看（即開放式的存取）。

（g）根據列西蒙斯學院的開放存取目錄的維護清單，時間追溯到 1989 年，22 位學術期刊編委們的集體辭職。這些抗議對學術出版的前景影響有好也有壞，現在正在大規模的抵制 Elsevier，且到目前為止已經擁有超過 14,500 份簽署。

（h）對於學費認購費用的影響目前都還是未知的，不過他們很可能是一個因素。2006 年，新墨西哥大學的圖書館要求增加 1％ 學費作為提供雜誌訂閱的經費。

補充：

對於參與運行 JMLR 成本進行詳細審查，可參考 Stuart Shieber (2012)“An efficient journal,” The Occasional Pamphlet, March 6.